晚风捎来远在银河边际的想念,钩子一样的弯月倏忽就离得近了些。再近一些,就变成了嘴角一滴泪的咸。
疫情像暴风雨一样,没有预兆就降临人间,随手还紧闭上各家各户的门,隔着窗,人和人之间离得愈发远了。
过年那天下起了大雪,街道白茫茫一片,草丛、房顶、枝桠,像是锅中的菜蔬,被密密地覆上一层细细的“盐”。
城市里本就松散的年味,被疫情冲得又淡了些,耳边没有儿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,更没有早先一大家子忙活着的热闹场景,只有央视主持人抑扬顿挫的新年祝词,面前一杯滚烫的水,水汽氤氲着,却在眼睛里蒸散开来。
“丫头,快过来端菜。”
我起身,眼角潮浸浸的,钻进厨房,从腾腾热气里端出了两盘菜。红绿青椒配着,很是可爱。这一抹柿红,那一抹豆黄,竟也有些浓淡相宜的模样。
只有三个人的年夜饭。
坐得分散开来,才勉勉强强凑够半桌。屋里开着暖气,心里却是冰天冻地,吃什么都味同嚼蜡,驱不散那双紧锁的眉头。
离我最近的一盘菜是咸水鸭,是外婆最拿手的一道菜,往年春节桌上必不可少的一员“老将”
本想着外面买来的肯定比不上外婆亲手做的才是,入口竟美味超常,咸度适中、肉质滑嫩,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上横冲直撞,打开了紧紧闭锁的心门。
“哪家店的咸水鸭这样好吃?都赶上外婆的手艺了。”我吧唧着嘴问母亲 “就知道你这丫头嘴灵得很,这哪是买来的呀 是你外婆从老家寄回来哒!”
送进嘴里的饭顿住一瞬,白米饭也有了滋味。
窗外的雪好像停了。
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学校组织的云上课堂,放下筷子便像卧室跑去,回来的手里已安然躺着一个平板, 立在饭桌上,拨通了远在老家外公外婆的视频通话。
几秒钟后屏幕中就闪出了两幅熟悉的、慈祥的 、沟壑愈深的面孔,外婆略带口音的话最先打破沉静,“丫头,盐水鸭好吃嘛?”
我使劲点头,汹涌海浪般的话刹时涌上心头,在嘴边挤挤挨挨的,半天没憋出几句中听的话,只有小脸急得通红。
就这样,一家人,说说笑笑,隔着屏幕的祝福,跨越千里带来温润的牵挂。
三个人的板凳凑在一起,挤在一个小小的画面,千里之外的外公外婆也调整角度,不再只是半桌团圆,隔空夹菜、谈笑风生。
一家人举杯的场景像是朝着窗外敬酒。
空出来的半张桌子, 用来盛放经久未变的思念。
半桌团圆,半桌思念,纵是冬寒也驱不散心暖,纵是迢迢万里, 也挡不住往牵。
瞧那远在天边的弯月又近了些。(文/顾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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